尋找內在受傷的小孩

尋找內在受傷的小孩

林潔美牧師


2010年7月19-21日到台中溪頭参加全台平地牧師娘、傳道師娘會,這是我當牧師娘十九年來,第一次参加,因為今年我是台北中會師母會的會長,又被選入為全台師母會的委員,所以一定得帶隊参加。

其實,我是很不喜歡参加這樣的聚會,因為記不得是那一次,有位牧師娘曾抱怨地說過,她参加了這樣的聚會,結果是大家都在互相吐苦水,不斷地在述說、比較彼此牧會的辛苦,讓她覺得很難過。當然,在教會裡的服事都有彼此的難處和辛苦,說出來,被了解,就能得安慰得醫治,也是很好的事。尤其是師母的委屈和辛苦,常常是無處可傾,藉著一年一次這樣的聚會,互相鼓勵扶持,也是很需要的。然而,我心底就是有點過不去,就拖延著想找藉口不参加。偏偏教會和中會的暑期兒童營會都在月初就辦完了,那幾天實在沒事,好吧!反正溪頭也是很吸引人的地方,我大學時曾去過一次,深深被它清新脫俗的美吸引,可惜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機會再去拜訪,就趁著這次機會,好好的享受溪頭之美吧!



7月19日上午9:30,在台北東三門集合,我們台北中會的師母加上總會議長賴顯章牧師一行14人,還有七星中會和東部中會的牧師娘,搭著盧山遊覽車公司陳先生的車,沿路尋找著新竹中會的幾隻可愛ㄟ小羊,就這樣直奔往溪頭去了。可能是早起,昨夜又沒睡好,車到半途,我就有點噁心想吐、昏昏沉沉,一路半睡半醒的渾到目的地,什麼國道風光都沒欣賞到。

一下車,我睜大眼睛,翻遍記憶庫,尋找記憶中的溪頭,完全不記得了,全都走樣了。我的記憶會淡忘,溪頭的建設卻不斷在翻新中,一股失落感不禁湧上心頭。然而,珠娥會長的熱情依舊如昔,一進明山森林會館,就得到羅東教會王榮信牧師夫婦、鄭麗純老師和蘭陽區幾位同工的熱烈歡迎,遞上名牌和手冊的同時,又附贈一袋裝有蘭陽特產牛舌餅、蜜餞、珍珠耳環和兩本好書的大禮,讓每個人都眉開眼笑。許多好久不見的師母們,熱情地擁抱在一起,一番寒暄問候,閑聊請安幾句之後,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第三十屆全台牧師娘、傳道師娘的夏令營就開始了。

很高興在這裡看到一位我很想念的人的姐姐,就趁著休息,找到這位師母,問她:『你的妹妹美英現在在那裡?』想不到得到的答案是:『她早已削髮為尼了。』我心中霎時湧現許多的不捨,眼淚忍不住就滴下來。

那位師母其實對我並不認識,我就告訴她,美英和我是從大學一年級就認識的好朋友,當時,我在輔大中文,她是淡江日語,我們在暑期找打工時認識的,之後,就常常有連絡。那已經是三十年前的往事了,當時的美英是個頗有靈氣的清秀佳人,行事拘謹,個性沉穩,眉宇間隱含淡淡的憂鬱。但我總覺她眼中有一股懾人的英氣,很像清朝革命女英雄秋堇,就很喜歡她。各自畢業之後,她繼續讀研究所,我到台南伊甸基督教會當行政幹事,她也曾來找過我一回。我回來台北就讀台灣神學院神研所期間,她已結婚,產下一子,並在育達當日語系課主任,薪水有五、六萬,讓人好生羨慕。之後告訴我說,她考上公費留學,要放棄育達的工作,到日本留學,我知美英心中有一個如大鵬鳥想飛的夢想,不是我所能了解的,只能嘆口氣,遙遠的祝福她。

三年後回來再聚,聽她談起獨自一人在日本留學時的種種辛酸苦辣,甚至患病差點死去的傷痛經歷,她淡淡的閒談著,好像訴說的是別人的故事,不帶絲毫情感,而我看著眼前鬱鬱寡歡、形體消瘦的小女子,心中浮起古代俠客千山我獨行的孤獨,卻有更多的不捨。之後,就如斷了線的風箏,再沒半點信息了,有時想起,掛念在心,卻又因自己的教會、家庭繁忙,也沒積極主動去尋覓。

這一幌十幾年過去了,沒想到再次得到消息,竟是已削髮為尼,成為禪師了。其實,在那次最後的碰面,她感概於世事的虛幻無情,話語中早已露玄機,有提到要去花蓮尋道。那次之後我們就沒有再見面了,而她也在去了花蓮之後就出家了。我心更加傷痛,為什麼那時候的我無法透識她心中密密麻麻的千千結?她把一顆破碎的心收集起來,穩妥地收藏在密不透風的黑色塑膠袋裡,清風吹不動,明月照不著,別人也看不見她情感的起伏波動。姐姐再告訴我一個更震撼的消息:『美英的前夫和獨子在兩年前的一次意外,一氧化碳中毒事件中,父子雙亡。』我再次震驚得無法言語。

她的前夫,我也認得,從大學時代交往,美英就這麼一個沉穩貼心,興趣相投的男友。每次去淡江找她時,三人在她小宿舍裡下棋聊天,話題總是說不完,有時靜默無言,只是聆聽雨聲,也覺是一種享受。那兩人一樣聰明靈敏,性格一樣溫文儒雅,感覺、模樣頗登對的戀人,就像古代俠客般遊走在淡江的大街小巷,我總想像著他們倆日後若組成一個小家庭,必定是令人稱羨的神仙俠客家庭。因為美英從小家庭有缺憾,原生家庭父母貧窮且子女眾多,不得已把幾個孩子送給人撫養,美英就是被送走的一個。不想養父母家境更糟,對她也不像親生女般疼惜,然而,成長在困厄中的美英一身傲骨,她積極努力發憤向上,刻苦勤儉,並貼心地善待養父母,打工費獎學金總抽出一大半寄回家。我相信,和自己所愛、也懂得疼惜她的人組成一個幸福的家庭,必定是美英心中最大的渴望。


不料,婚後幾年不到,美英竟然辭去育達高薪,考上公費,棄夫棄子單飛到日本留學,並且在去日本之前,為不拖累對方而離婚了。她總忍著不說,或只揀些簡單的淡淡的說,我又遲鈍,只隱約意識到她這條婚姻路走得很辛苦。婚姻所牽引住的不只是兩個相愛的人,同時更複雜地牽引住兩個全然陌生的家族。沒有顯赫家世背景,性情內斂又率性的美英,是得不著婆家疼惜的。因她不善言語,除非知己,不與人分享情緒感受。如此不知如何與婆家相處,婚姻路就走得格外辛苦坎坷。她不會尋找問題根源,不懂向外求救,只會默默忍受,只知憑自己的努力,但當努力過後仍難以成就,乾脆就毅然決然拋下一切牽絆拖累,獨自單飛,想要專心尋找自己心中所謂的生命真道。



婚姻是戀愛的墳墓嗎?人總是期待在婚姻中尋找自己在原生家庭裡所失落的、沒有得著的滿足和欠缺,用以修補生命中最初的缺憾。然而,在原生家庭裡受到傷害的內在小孩,如果不曾得著無條件的接納認同,如果不曾得到溫柔的疼惜安慰,如果不曾得到真正的醫治包裹,那麼,婚姻帶給那個失落恐懼擔憂的內在小孩的,將是更大更痛的傷害。因為她的內在心靈是懼怕退縮的,但她外在的表現卻是勇敢優秀的,為要證明自己是很棒的、是值得被愛的。在家庭裡、在婚姻中,她不斷地想要滿足別人的需要,自己內心卻更加空洞缺乏,一顆敏感易碎的心因沒人懂得而被傷的更加慘重,血流不止,淚也停不了。

我想,愛情是婚姻最基本的元素,但是,當一個人不懂得往自己內在尋找,那個在原生家庭裡已經受傷很重的小孩真正的需要,那麼,越相愛的這兩個人,在婚姻生活中一定會彼此傷害得更深更重。因為人所能付出的愛是很有限的,但渴慕被愛的心,卻如無底的深洞,難以被滿足。美英不願再讓自己受傷,就以冷漠面對世界,她讓自己無心無情,以看破紅塵削髮為尼來保護自己那顆早已破成千萬碎片的玻璃心。然而,人畢竟非枯木,又如何把自己當成枯木呢?那個傷痕累累的內在小孩,仍然痛得不停哭泣,仍在尋找安慰,如果她沒有意識到,應該要回到原始創造她的主上帝裡面被修復,如果她沒有被上帝豐厚的愛滋潤包圍、無條件地被接納疼惜,那麼真正的醫治就不會臨到,她也不會真正地長大成熟。想起美英這一生走得這麼辛苦坎坷,我心中很痛,有一種很深很深的遺憾。

當天晚上,我做了一個蠻可怕的夢,夢見我要去一間原住民的教會講道,竟然忘記穿牧師的正裝禮服,我匆匆忙忙趕回家,翻箱倒櫃找了半天,把禮服穿上,又匆匆趕去,想不到講道稿又忘了帶,半路又折回去拿,等到了會場,已經遲到了,會眾因等不到牧師已各自散會走了一半,我趕緊向原住民長老道歉,他很生氣別過頭不理我,我還是一直道歉著,終於得到他諒解了,與我緊緊擁抱,把手言歡,我也醒過來了。



醒來躺在床上尋思,不知為什麼會做這夢,心想,難道是人來到這裡参加師母靈修會,心中依然擔憂牽掛著教會事工嗎?後來王榮義牧師為我解夢說,他認為我太掛念的是對美英的遺憾,因為與她認識那麼久,我都沒有積極向她傳福音,其實我也有向她提過信仰,但美英太聰明了,而當時的我,對信仰的認識並不深入,信息無法打入她的心。王牧師說:『小禮服是代表牧師的職份,講道稿代表信仰的內容,這兩樣你當時都沒有預備好,等你預備好了,人也走散了,讓你很錯愕,但夢中的長老是你自己,你不斷向自己解釋,也得到諒解與自己和好了。』王牧師認為,這個夢是好的,當時間一到,神自然會做修補的工作。

聽姐姐說,美英現在在土城的一間寺廟修行,回來後我馬上就上網查詢,看到她前夫獨子死亡的消息,卻遍尋不著美英的資料。我誠心禱告,祈求主耶穌基督十字架上的大愛光照她,醫治她心靈裡面所有破損的傷口,賜給她一顆被聖靈的愛澆灌充滿的新心。
發表於2010/08/18 20:01 (8433閱讀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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